文/.小芳
“体温38度，比昨天降了一些”！重症监护室里两位护士小声的交谈着。
“柳伟，你要坚持住，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？你还说要上班养我呢”！一墙之隔的*妮哭的摇摇欲坠，大声呼喊着男友的名字。
往昔的承诺历历在目，柳伟粗重的喘着气，喉结动了几下努力做着回应，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角滴落……
同样守候在外的还有柳伟的弟弟柳*，相反，他倒是一脸轻松！
“求求你了，进去看看他，喊他一声哥，让他能走的安心“。*妮泪眼婆娑的哀求着柳*。
”我进去就把他的氧气管扯掉“。柳*一脸的流里流气。
哥哥危在旦夕，谁都知道柳伟不可能熬过去，但弟弟此刻忙活的不是救人如救火，而是心心念念着哥哥什么时候咽气！
医院里，弟弟气势汹汹的跑去和主治医生吵了起来：”我都签字放弃治疗了，为什么还要抢救呢“？
”只要有一口气，我们就不可能不管，他女朋友都不顾自己病重四处筹钱，你们手足兄弟怎么能这么说呢“！
”跟你们说也是白搭，我现在就去联系火葬场“。说着真的拿起手机联系起火葬场的熟人。
*妮见状疯了一样上前夺过手机……
看着*妮满脸憔悴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，柳*一脸不屑：”我看你也是蠢的厉害，这种人早死早解脱“。说完扬长而去……
柳伟目前生命体征还算稳定，但情况依旧十分危险，左侧液气胸，右肋骨下形成一个脓性窦道，大量的脓性分泌物需要不断往外抽取，右侧还有大面积的肺实变，现在一刻也离不了有创呼吸机进行辅助供气，加上他本身就患有糖尿病和胰腺炎，治疗的希望十分渺茫，生命随时都可能戛然而止。
医院不止一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，希望他的家人能尽快出面，以便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，可不管一奶同胞的弟弟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，剩下的就只有蹲在角落里同样身染重病，孤独无依的女友*妮。
刚才护士来找过她：”现在有种进口药能暂时吊住他的命，但价格昂贵“。
"没关系！我签字"。*妮想都没想。
医院的走廊里，*妮来回踱步了几十圈，回医院时的嘱托。
”我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，除了放不下你，还有就是想见一下我的家人"。
*妮心中隐隐作痛，可相识六年，她也只见过柳伟的家人一面，双方还是以打架收场……
要想解开多年的疙瘩谈何容易！
那作为家中的长子，柳伟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？让一家人至死都不肯原谅他呢？
01
年，柳伟出生于湖南长沙的一个偏远乡镇，说好听点儿是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，说难听一点就是偏僻一隅的穷山恶水。
和大多数普通家庭一样，父亲打零工维持一家的生计，母亲操持家务，种地、看孩子，平凡日子平淡过，一家人倒也幸福安稳，乐在其中。
两年后，柳伟的弟弟柳*出生了！
俗话说：“龙生九子，个个不同"！柳家兄弟的性格也是截然相反，老大柳伟生性跳脱，没一刻安宁，属于上房揭瓦，下河摸虾，打不服、骂不怕的那种。
而柳*却性格含蓄，依偎在父母身边像个乖宝宝一样，叫我往东不往西，加上“天下老，只向小”的天性，老大柳伟自然而然成了最不受待见的孩子，好吃的好玩儿的也是向着兄弟多一点。
每逢柳家鸡飞狗跳的打骂，柳伟永远是蹲在门口哭泣的那一个，而柳*总是悄悄走到哥哥身边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，挑衅似的扮个*脸，于是，新一轮的鸡飞狗跳上演了……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两人没有“打虎亲兄弟”的感情，反而势同水火，见面都恨不得掐死对方！
柳伟年纪轻轻就辍学，天南海北的打工，脱离了家庭的束缚，就如同雨林中的藤蔓一样野蛮生长，像他这种不安分的性格，一旦跌入到了社会这个大染缸中，自然是吃喝嫖*十八班武艺样样青出于蓝。
每当囊中羞涩，花得清洁溜溜的时候，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伸手要钱。
“你早晚要把老子气死”！成了父亲最多的一句口头禅。
哪怕大年三十，柳家都会传来拍桌子打椅子的吵闹声。
对此，柳伟早已习以为常，破罐子破摔，拿了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，花光了再回家要，不给就吵、就闹，简直成了全家人的梦魇。
02
寒暑交替，23年弹指一挥间，家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随着城市的蚕食、吞并，昔日的穷山恶水也成了商家必争的风水宝地，柳家的房子被征收了，浪子柳伟也一跃成为了拆二代。
早已分家另过的他这次反倒占了便宜，仅分到他名下的就有三房子，共计平米和几十万的人头费。
过惯了苦哈哈的日子，柳伟刚想放纵几天就被家庭强势介入，知儿莫若父，老爹哪能不知道他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，就想趁热打铁给他娶个媳妇儿，有了人管束，或许他就能慢慢改过来，不求脸蛋儿漂亮，但求性格强硬，能压住冥顽不化的儿子。
就这样，在家庭的大包大揽下，年年底，几乎没什么感情、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，用柳伟的话说：“那就是一个母老虎，招惹不得”。
三天一小吵，五天一大吵……
婚后的第二年，柳伟的女儿出生了，小生命的驾临并没有成为维系婚姻的纽带，两人的矛盾反而日渐尖锐。
反正现在有钱了，惹不起还躲不起，柳伟干脆离家出走，和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吃喝玩乐，仅仅两年时间就把补偿款挥霍得一干二净，甚至还偷偷把名下一套平米的房子贱卖，供其胡天胡地的玩乐。
棋牌美女相伴，不知天地岁月也！
当家人医院的急诊室里，由于长期酗酒，生活不规律，柳伟被查出了很严重的胰腺炎和糖尿病。
“你怎么不死在外面！你这种人渣就是个拖累、祸害“！夫妻多时不见，却并没有片刻的好脸色，一见面就骂，柳伟挣扎着拔掉输液管，就要和媳妇儿拼个你死我活……
”莫吵莫吵，先治病，先治病“。父亲长叹一声，再次为儿子擦了屁股，花光了积蓄，甚至还卖了一套房，总算是把儿子的病情给稳定住了。
那段时光，是柳伟有生以来最安稳的一段日子，人也是足足胖了一圈儿，父母守在他的身边，一日三餐的照应，拙嘴笨腮的讲述着做人的道理。
难得的和颜悦色，仿佛久旱的甘霖，严寒中的一笼炭火，滋润了柳伟那颗枯死的心、也让他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。
然而，这背后却有一个人妒火中烧，就是他的弟弟柳*。
"你该不会是在外面吸*了吧！小小的胰腺炎有这么严重，一下子就花掉了几十万，这钱要是借出去还能有个利息，花在你身上，真是……唉”！
"你这是什么意思？我没吸*"。
弟弟撇了撇嘴："不信"。
柳伟心里清楚，他的这番烧钱无疑是动了弟弟的奶酪，以父母对他的溺爱之深，几十万的补偿款、名下的房子，将来也必定是弟弟的。
这次探望他是假，其实恨不得他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。
新仇旧恨，瞬间燃爆了柳伟的胸腔，上去揪住弟弟的衣领，噼里啪啦就打成了一团，弟弟身形单薄，哪是柳伟的对手！不一会儿就被打的鼻青脸肿……
“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，你还不知足，火上浇油、落井下石”。越打越起劲儿，二十多年的忿忿不平通通发泄到了他身上。
“天呐！你这个不肖子，你非得把家拆的四分五裂才满意吗”？不知道什么时候，父母已经悄悄出现在门口，老两口连忙扶起被抓挠得衣衫不整，狼狈不堪的小儿子。
拍拍身上的灰尘、擦擦嘴角的鲜血，心疼的说话都变了腔调，当然也少不了对柳伟一番指责：“这是你亲弟弟，你以为是敌人呐！想打死他不成呀！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”？
“改不了了，天生就这样，我就是个没人疼、没人爱的可怜虫，哪能跟人家比”。柳伟歇斯底里的咆哮着，压抑许久的愤怒喷涌而出。
“滚，你给我滚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”。父亲老泪纵横。
柳伟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，独自在江边拿起一瓶白酒一饮而尽……
唯有烂醉如泥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孤独和痛苦……
“别人笑我太疯癫，我笑别人看不穿”！柳伟摇摇晃晃的一边哭一边笑。
自此，他再也没有想起过家！
“有我没我一个样，兴许看不见自己，别人活的更舒坦”。
……
03
年4月，柳伟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*妮，比他小三岁，湖南益阳人，由于身体原因至今都没成家，在长沙街头摆地摊，做点小生意糊口。
那一夜和往常一样，柳伟喝的酩酊大醉，一把抓住*妮的手，从小时候的糗事，到闯荡江湖的趣闻，从身患重病，到和家人水火不容，像多年不见的挚友一般说个没完没了……
*妮并没有抽身离去，反而托着腮帮子听的津津有味，对这个充满痞气、胸怀坦荡的男人颇有几分好感。
许是同病相怜，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，当得知*妮现在居无定所、处境艰难的时候，柳伟立马拍着胸脯保证：“没事儿，有我呢！哥给你投资一个服装店”。
那一刻，柳伟豪气干云，像极了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客。
偷偷回家把一套80平米的安置房卖掉，别人四千一平、他着急用钱只要两千、把到手的17万元全部给*妮投资了服装店。
这一番豪掷，*妮大受感动，男女间的交往她见得多了，可往往都是揣着极强的目的性，不见兔子不撒鹰，而柳伟却是浊浪中的一股清流，一个真正可以交心的人，在他的帮助下，*妮也逐渐走出了困境有了稳定的收入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跃成为了热恋中的情侣。
直到年，*妮才在无意中听说柳伟早已成家，还有一个女儿。
“我感觉我们不合适，还是分手吧”！
“我不是有意瞒你的，我和她（妻子)并没有感情，如果你现在离开我，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，还不如死了算了”。
*妮心软了，她知道柳伟的心思，虽然这人喜欢喝喝酒、吹吹牛，甚至有时候劣迹斑斑，但是对自己却是真的……
“反正和你也没啥感情，离就离”。经年不见的妻子依旧凶蛮强悍，两人迅速办理了离婚手续，媳妇带走了女儿和最后一套房子，虽然家里极力阻拦，但柳伟充耳不闻……
04
“我们下半年就结婚，到时候我上班养你”。*妮幸福的依偎在柳伟的怀里。
这几年他们过得并不轻松，主要是男友的病情反反复复，挣的钱全投入到了这上面，可不仅没有丝毫缓解，反而日趋严重。
看着形容枯槁的男友，*妮心中一阵刺痛……
穷时见人性，落魄见人心。她是个重感情的人，尽管柳伟现在已经一无所有，迷茫时你救赎了我，落难时我也不会抛弃你，可上天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真情告白，也没有眷顾这对有情人！
年4月2日晚，正在看电视的柳伟突然一头栽倒不省人事……
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，救护车风驰电掣般驶向湖南医院，柳伟粗重的喘着气憋得满脸通红，用力抓扯着担架上的白色床单，本来就枯瘦的双手青筋暴起，看起来十分痛苦。
*妮强忍着泪握住他的手：“快到了，你再坚持一下，师傅，你快点儿行吗”？
“油门都踩到底喽”。司机也很无奈。
柳伟用力张着嘴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，*妮连忙把头凑过去。
“我……我想见见我的家人”。*妮面露难色，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。
“先别说话，我知道，你放心吧”！
6年来这种情况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，一次比一次严重，可能人在弥留之时，自己心里也清楚吧！
柳伟满脸期许的望着*妮……
眼前就是柳伟父亲的家，*妮在门前徘徊了好一阵。
三年前，她和柳伟来过一次，也是为了治病的事，但全家的表现却异常冷漠，倒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路人甲，弟弟柳*甚至都没让他们进屋。
昨天，医院就住进了ICU，医生说他的各项指标都很差，大概率是挺不过来了，让她有个心理准备。
一夜未合眼的*妮，一大早就把服装店贴上了“转让”，只要有人搭话就便宜点兑出去，先解燃眉之急。
开门的正是柳伟的弟弟柳*，看到*妮也是一脸诧异。
“你哥住院了，他现在快不行了”。
话还没说完，柳*就接过话茬：“那关我什么事”？
老父亲听到后也连忙赶了出来，人未到，声先至：“没钱、没钱，你要说人道主义，我可以拿几百块钱，多了没有”？
*妮连忙解释：“不不，你们误会了，不要你们出钱，医院去看看他，他快不行了”。
老父亲大感意外：“那还有什么好看的？死了之后给村委会打个电话，他的后事会有人管，骨灰都不要拿到家里来了”。
“二子，你跟她（*妮）到村委会去一趟，通知他们去办后事”。
弟弟柳伟连忙换上衣服，一马当先领路，一路上絮絮叨叨，讲述着柳伟的种种不堪过往，如何挥霍家财，如何欺负自己，如何伤父母的心……
恨不能把破坏臭氧层的罪名都推在哥哥身上。
可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，村委会哪会去管这些闲事，又不是孤寡老人、无依无靠，并且严厉的指责了柳*，医院去看望一下。
刚才还不可一世，现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，可也不敢不给村长面子。（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一幕）
05
当记者找到*妮的时候，她正在自己做腹透，本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前两年又被查出尿*症。
“请你们帮帮他，柳伟他是一个好人，并不像家里人说的那么不堪，他其实很讲义气，很有上进心，那些钱大多数都用来治病了”。
……
“我求求你们了，去看他一眼吧！这是他唯一一个愿望了，让他走的安心一点不好吗”？*妮声泪俱下的哀求着，但柳家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，没有一个人接话。
柳*更是一脸淡然的说了一句：“要是他死了，你就拿着死亡证明到村委会还能兑0元的安葬费”。
医院打来“柳伟的病情急剧恶化，如果再不抢救的话，今天都过不了”。
“你们是想要钱吧”？
“不不，他现在不欠费”。
“我们不管，我们现在就是说不抢救了”。
“哦！那万一这个人今天不行了，你们要不要接回去”？
“我们不要”。柳*再一次不耐烦的声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“对不起，我尽力了”！
当*医院时，柳伟已经神情呆滞，奄奄一息了，他苦苦的撑到现在，然而最后一个愿望终于也成了泡影。
*妮紧紧握着他的手嚎啕大哭：“对不起柳伟，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，也比现在要好受一些”。
柳伟的喉咙蠕动了几下，*妮连忙把脸贴了上去。
“一定要好好活着”。
……
4月12日，经过十天的挣扎，柳伟还是在女友的怀里安静的走了，年仅31岁。
我们中国有句古话：“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”。哪怕十恶不赦的人，只要有一丝善念未泯灭，都应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，可这个没怎么接受过教育，早早的步入社会，内心敏感的浪子却至死没能得到家人给的一次机会。
为了爱情，他奋不顾身，他渴望有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，和自己携手一生，然而最终却败给了现实，走完了匆匆的一生。
什么手足至亲，还不如半路相识的一个女流。
（完）
参考自寻情记：浪子回头，临终悔悟恨太晚。
声明：细节有改动
